涂三军吊着一条胳膊，仿佛一只受伤的老猫，眼神呆滞、怯生生的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，不锈钢的长椅在灯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。  

灾难来得太突然了，他虽然贫寒但温馨的家庭一瞬间土崩瓦解，阴阳两隔。妻子当场已经停尸在太平间，而女儿圆圆，脑腔充血，一直在ICU昏迷不醒，各项生理机能都迅速开始衰竭。  

报案，抢救妻子和女儿，这一周时间，涂三军根本还来不及悲伤，没有时间流一滴眼泪。此时，他仿佛心脏被狠狠的摘除了一样，浑身无力，一滩水般只想流淌在地，然后被蒸发到空气中……  

然后，他咬咬牙，把眼睛用力睁大，保持一种努力的姿势——刚才医生告诉他，女儿圆圆必须在一周之内做开颅手术，否则性命难保！手术费用大约需要12万左右。  

涂三军从来没有见过12万块钱，也不知道那是多少，他从小是孤儿，一直都很穷，现在妻子还停尸在太平间，买棺木打坟地的钱都没着落。“一个星期内要凑够12万元才能手术，否则你女儿救不了了。。。”医生的声音像坚硬的冰凌子，没有半点温度。  

12万，12万……涂三军只觉得这个数字一直在脑海内钻，钻得生痛，仿佛被念咒语的孙猴子。  

医院锃亮的走廊瓷砖照出一瘸一跛的人影，人影慢慢近了，是太平间管理员老贺。  

涂三军皱皱眉头，心里吞了只大苍蝇般恶心。  

老贺眦着发黑的牙龈，褐黄的牙齿暴露在外，他大声喊道：“涂老弟，你老婆的遗体，在太平间都停了一个多星期了，拖不得了，反正要出殡的，这样天天要多余付保管费划不来啦！”  

涂三军肿得鱼泡一样的双眼一翻，没理他。  

老贺拐着脚走到他身体另一边，道：我还没下班，去看一眼你老婆吧。  

停放老婆骆笑笑的太平间，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特别刺鼻。揭开白布，妻子有脸上凝了一层寒霜，涂三军伸出手，一遍遍抚摸她冰冷的脸庞……忽然，妻子的眼睛似乎略微睁开，愤怒地瞟了涂三军一眼。  

他被电击了一般缩回手，女儿圆圆可爱的笑脸一闪而过，眼眶中泪水奔涌而出。  

“老贺师傅，上回说的事……是真的？”他扭头看着站在停尸房门口、渐渐模糊的老贺。  

老贺说话的回声很响，犹如地狱中透出来的一样：“你想通了？当然是真的了！”  

“你说，我老婆的尸体能卖多少钱？”涂三军强压住刀绞般的心痛，问道。  

“大十万吧，没明显破相，还年轻着，应该没问题的。”老贺斟酌着说，“不过，这是你老婆，你舍得卖尸体？”  

“嗯……现在，得卖了。”涂三军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到。  

然而老贺耳朵尖，说，那我帮你联系着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