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陶陪着罗小宛来的。三人在饺子店坐定，赵梦的女儿被她老公带出去逛超市，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。

　　大陶“啧啧”几声，说起十年前饺子店周围只一个小破工厂，如今工厂卖了地皮变成写字楼，旁边一洼子水潭成了商场，感慨时代剧变。说完了撇撇嘴：“本来还想让同事们来照顾你生意来着，结果小宛死活拦着。”

　　罗小宛顶着个黑眼圈挤出一个笑。

　　或许是时间太久，赵梦已经忘记当初她有多恼恨这俩人。只是这些年每次分红的时候，她心中难免有过怨怼：如果当初她自己有三十万，现在也不用给别人分走一半。

　　压根没想过自己也因为没有这钱失去了男朋友。

　　时间让当初命一般看待的感情变得一文不值，而物质的分量却越来越重要。她想给女儿穿最漂亮的衣服住最好的房子，将来上学也可以读最好的学校。如果没有罗小宛那一半分红，她每个月净入三万，在这个小城市算是高收入了。

　　至于这女儿是跟哪个男人生的，却不太纠结。

　　所以赵梦没有搭理大陶，直接问罗小宛：“怎么突然要抽股？”

　　罗小宛眼睛一眨扭过头去，再闷声说：“我生病了。”

　　她看着擦得一干二净的桌面，手指头把辣椒油的盖子按开又合上，按开又合上，在赵梦因为惊讶和尴尬一声不吭的沉默中，又补了一句：“肝癌，我问了，肝移植得花这么多。”

　　“是，”大陶也说：“现在医生问我们选哪个方案。要是经济允许，还是建议肝移植的。”

　　“肝源呢？”赵梦干巴巴问了一句。

　　罗小宛这才抬起头，眸子里能看到一丝希望的光：“我爸我妈还有我弟，他们血型都跟我一样，愿意给我做配型。就是这些年家里生意不好投资失败，拿不出这些钱了。”

　　赵梦叹了一口气，随着这一口气，这些年对罗小宛的怨怼一扫而光。

　　一百万差不多是饺子店七年的分红，虽然也听说这里可能会拆迁，之后租价上涨，不知道生意还做不做得下去。但是眼下罗小宛的投资是能卖这么多钱的，而赵梦和老公这些年省吃俭用，加上她老公收入不错，也的确有这么些钱。

　　巧的是，原本准备买一套改善性住房，所以这钱只做了三个月的大额储蓄。

　　她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，落杯时听到大陶问：“咋样？你能拿出这些吗？”

　　他已经中年发福，原先帅气的脸颊上长满了疲惫的赘肉。神采中也没有青年时的踌躇满志，一副被生活磋磨却不愿意低头的颓丧。赵梦突然不想跟这两口子有任何纠葛，她的脚在桌子底下点了点地，开口说：“我跟老公商量一下吧。”

　　对面的罗小宛把手放在桌面上紧紧握住，大陶有些意外：“有钱就好，有钱就好。”

　　两口子推开椅子，一前一后走了。